时间

有个词叫“睹物思情”, 我以前没多大体会。和苏静从江南旅游回来,去了趟高中看望老师。看着校园,立马有了感觉:楼,景,甚至上课铃和当年几乎都一模一样。一眼瞥过去,穿校服的人似乎和当年也没什么两样。只不过仔细想想,距离刚来到这里时已经九年了。

九年是一个特别大的时间跨度,至少对于我二十四年的生命来说。只是我觉得时间还没那么远,比如老师还是熟悉的面容,课本上印的课文还是《小狗包弟》,高三教学楼上还是挂着红字白底的计时牌:“距高考还有66天”。我又想起某次我值日时,把黑板上的倒计时改成了“距高考还有晴天”。

这种对时间流逝不敏感的体验很奇妙。你觉得应该没什么变化的时候,事实告诉你地球已经绕好几圈了。仔细一琢磨,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儿,可自己怎么还是觉得没那么快呢?




今天晚上去姥姥家,我问姥姥多大,姥姥说,88啦。我想,不对啊,怎么可能这么大了?姥姥看起来还是很年轻,似乎从我记事以来她的脸就没怎么变过,脸颊上的肉很饱满,双眼眯起来的时候,和头上的皱纹很和谐地弯成几条线,头发黑灰黑灰的,说话总是爱加个语气词“噫”,还爱憨憨地笑。姥姥说,“今晚吃了饺子,这段时间每天都出去走,也跟人家打牌。” 姥姥又说,“今天下午我去上香,不知怎么的就迷路了,迷路了我就一直转,转到小南门,转到大南门,转到以前你们那儿,转一下午刚转回来。你说奇不奇怪,烧香的路我走了多少遍,今个怎么迷路了呢。” 姥姥拉着我的手说,“噫,俺们大学生回来了!” 我悄悄纠正她,“我不上大学了,读博士呢!” 她笑眯眯地说,“噢,博士!”

姥爷从床上起来,小步小步地移动到沙发上来看我。姥姥告诉我姥爷前年得了脑血栓,之后腿脚就不灵便了,走不了路,天天在家。 可在我的时间线里,姥爷还是偶尔出门看戏,戴着他那顶灰蓝色的中山帽。再之前,我还总和他顶嘴,总被他说我没出息而气哭。眼前这个老头突然变得瘦小又羸弱。 有那么一瞬,我觉得他们老了。

曾经一起玩的小妹妹马上要高考了。远方的表弟也要高考了。姥姥说你舅舅前段时间发现你弟晚上把头蒙在被窝里看手机,好好打了他一顿。我笑着说哈哈这事儿我以前也做过。

历史很相似,因为它要在一代又一代的人身上重演。

平日里繁忙地走着,一直向前看,也不觉得时间过了许多。偶尔定下来回过神,才发现时间从某个地方一泻千里。

又到清明,这种感觉就愈发严肃和惆怅。其实每一代人都会经历“伤逝”:一代人长大,成熟,苍老,接着是另一代人。

下午陪我妈逛街,突然很激动地和她说,“你看现在还是上一代人在消费,在主导,但再等两年,就是我们这一代了。我都二十四了,多正儿八经的年龄啊!等我同学们工作了,毕业了,世界就是我们的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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